事实证明，年纪越大的男人，越喜欢证明自己还年轻。
云果觉得，这男人肯定是有初老症。
年轻人谁屑于证明。
但她也的确是为自己的这句话付出了一些代价。
就比如……被吃干抹净，还没吐出骨头。
云诺谦不是一头狼，是个畜生。
两人回到车上的时候，已经快九点了。
云诺谦系上安全带，看向她：“想吃什么，我带你去。”
“我已经没胃口了好吗？”
“你这是打算要减肥？”
“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，我只是懒得出去了，”她白了他一眼。
云诺谦想了想，直接拨打了童叔的电话：“童叔，准备点宵夜送到我这边。”
云果忙道：“不用了童叔。”
云诺谦看向她：“晚饭还是要吃的。”
“这都几点了，你还劳师动众的，”她将他的手机从她手里抽出，接过：“童叔，不用忙了，一会儿我们自己看着搞定就好了，你也早点休息吧，嗯，好，晚安。”
挂了电话，云果将手机还给他。
“本来能吃上晚饭的，都因为你耽误了这么多时间。”
“怪我咯？”他一副不背锅的模样：“只能证明我还年轻。”
云果翻了个白眼，点头：“嗯，你很年轻。”
“你这话说的，好像很不服气。”
云果努嘴：“夫妻，我哪里敢不服呢。”
云诺谦摇头一笑，她赌气的模样还是挺有意思的。
他发动车子离开，往平阳路的别墅开去。
“你不服也没办法，毕竟，我年轻的时候，你还是个孩子。我带着你，在做青年家长。在最该付出体力的时候，我一直在忍忍忍。现在，为了弥补我过去损失的那些时光，你也就只能委屈给我这个老年人了，我总不至于这一把年纪了，还要继续忍下去吧，毕竟，你现在也已经合法了。”
云果呼口气，没有做声。
云诺谦看了她一眼：“嫁给我，就让你这么憋屈？”
“我只是在想，你这番话我该不该接受。”
“难道不是事实吗？”
云果转头看向他，一脸正经：“你养我，不是也有你的目的吗？”
云诺谦未语，脸色沉了几分。
车里忽然变的安静了起来，云果努了努嘴：“其实，我一直很好奇，你那时候，即便对我不闻不问，我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，毕竟我已经是孤儿了，去了孤儿院的孩子，又何谈幸福，可你为什么要收养我？”
云诺谦脸色沉了几分，没有做声。
云果努嘴：“我又谈到你禁忌的话题了？”
云诺谦平静道：“本来，我没想过要收养你。”
云果看向他的侧颜，有些惊讶：“那……你本来打算做什么？”
“我只是去确定，你到底会被送到哪一家孤儿院，本来，我打算等你长大了，离开孤儿院以后，再去找你。”
云果的手微微握紧：“为什么后来你又改变主意了？”
云诺谦鼻息有些沉重。
云果凝眉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当时的样子看起来，很恐惧，眼神中全是无助，人都有恻隐之心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你带回家了。”
云果垂眸一笑：“那……如果事情真的能按照你当初的设定发展，我们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？”
“你觉得呢？”
云果细想之后，竟觉得有些后怕，如果云诺谦没有收养她，那他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丝毫感情，待她成年之后，她的下场……只怕会很惨很惨吧。
她眼眶微红，“收养我这件事，你……后悔过吗？”
他想了想，诚实道：“后悔过一次。”
她呼口气：“什么时候。”
“你猜不到吗？”
“是……仲书离开的时候吗？”
云诺谦没有做声，不过她知道，自己猜对了。
他那时候是真的后悔。
如果当初没有收养她，他就不会让她为自己孕育子嗣，那样一来，他就不会失去仲书。
还有一个后悔的原因是。
是因为收养了她，对她越来越了解，感情也越来越深厚。
所以，即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，他依然无法按照本来的心意，对她赶尽杀绝。
没有人知道，他放她离开的那天晚上，他到底有多痛苦。
他一个人喝了很多很多的酒，醒来的时候，人是在医院里。
童叔陪在他的病床边，一脸的伤感。
那是童叔第一次问他，“既然放不下，为什么要放她走。”
也是童叔唯一一次说：“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，当初，我就不该让你收养她，我该拦着你的。”
他其实很清楚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，都是在生活中培养的。
他把云果留在身边，虽然明知道，他是仇人的女儿。
可是在相处的过程中，感情难免越来越多。
真让他伤害她，他做不到。
关于云果和仇恨，他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，一次又一次。
宿芊的怨恨，他都明白，可是即便什么都明白，即便什么道理都比别人说的清楚，可他却还是狠不下心。
人的意志可以被自己支配，但是心却不可以。
在对云果的感情里，他才是魔怔的那一个。
以前，别人在他面前谈感情的事儿，他会嘲笑别人拿得起却放不下。
他没有忘记，那次，御琛来找他。
酒后，他看着素来高高在上的乔御琛，眉心紧凝，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。
半响后才说了一句：“感情这事儿，真的像毒，一旦沾染了，真的会让人粉身碎骨，疼的撕心裂肺。我现在最后悔的是，当年伤害安然的时候，为什么没有调查清楚真相。
你知道我看到她就会心痛的那种感觉吗？我总觉得，把全世界都给她也不够。诺谦，这样的感情，你千万不要尝试，这是我做为过来人的忠告。”
那时候，他真的不知道，御琛到底有多痛苦，他云淡风轻的说：“这样的你，一点儿也不像乔御琛，你可是乔御琛，拿得起就该放得下。”
御琛说：“要放下，就得连心脏一起剜掉，你觉得，那样我还活得了吗？”
他当时真的觉得太夸张。
直到后来。
事情真的到了自己身上，他才知道。
自己在工作中不管多优秀，多果断。
可一旦跟感情沾了边，那真的是遇神弑神，遇鬼杀鬼，没人能够逃得脱。
感情这件事儿，不管你多懦弱，多霸道，多恶毒，多痛苦，多不甘，多无奈，都没有夸张这样的说法。
云果望着车窗外的街景，片刻后道：“如果，能够重来一次，你还会选择收养我吗？”
“这种如果根本就不存在。”
他不想去考虑这种问题。
“所以我才说是如果，我很好奇，如果真的重来一次，你还会收养我吗？”
云诺谦挑眉，沉思了良久，却始终没有说话。
就在云果以为，他可能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，他却开口了。
“如果真的可以重来，我会选择，从你母亲给我做家教的那一天重新来过。”
云果看向他，心里大概就明白，他到底有多恨自己的母亲了。
“我会让我父亲拒绝聘请你母亲做家教，这样一来，所有的一切，就全都可以翻盘重来了。你母亲不会做错事，她不会扔掉你逃跑，即便你父亲不在了，你也依然有依靠，那样的话，一切都可以变的不一样了吧。”
他勾唇：“如果你没有遇到我，现在应该会很幸福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，你的余生没有我，或许会很幸福。”
她的心一紧，余生……若没有他，她真的就能幸福了吗？
想到自己曾经跟他一起生活的十年，要全都被抹掉，她的心忽然觉得很难过。
可是……“如果没有那份仇恨，你现在应该也会幸福吧。”
他没有做声。
云果呼口气：“果然，如果这种设定，是不存在的。”
“的确不存在，不过，我倒是有一个可笑的想法，明知道没有来生，但人不是都喜欢寄托来生吗，如果来生再相遇，希望我们能相遇在春光明媚的世界里，重新开始。”
云果望着他，眼神里莫名的有些迷茫。
来生吗……
来生，的确是个很美好的希冀。
毕竟，这一生，他们的确有太多的痛苦。
回到家，云果懒洋洋的坐在了沙发上。
云诺谦道：“你不饿吗？”
“饿。”
云诺谦在她身侧坐下：“所以，你干嘛拒绝让童叔来送饭的事儿。”
“因为我脸皮薄，不好意思麻烦别人。”
“所以，我为了填饱你的肚子，倒成了厚脸皮了？”